他只是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从来,就没真正靠近过她。
这场手术,从头到尾她没说一句多余的话。
只有几句短短的指令,语气平稳,节奏清晰。
而每一句,都像是在对「人性」进行一场冷静、无声的宣判。
术后第四十五分钟,伊轻轻仍穿着未换下的手术衣。
她的目光死盯着那条微型神经反应曲线,手指飞快在面板上输入指令,彷佛不允许任何数据脱轨。
卫瑾站在她身后,递来手术纪录与术中神经波型图:
「他反应比预期快,模块启动时,讯号放大到默认值的叁倍……」
「好险你那组延迟器限得准,否则他可能会直接过载。」
她头也不回,只淡淡应了声:
「当然准。」
语气听不出得意,只有无需多言的理所当然。
「所以现在你准备拿他怎么办?」
他试探性地问,仍在期待是自己想错了。
「放回去啊?」
「现在?」
「不然?」
卫瑾皱眉,「为什么不等行动结束让他回归正常?」
她终于转身,眼神平静到近乎冷淡。
「……你以为我在救他?」
那语气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明晰与轻蔑——像是她早就知道他会问这个问题,只是不打算主动解释。
她打开中控台上的一组数据,指尖在浮动接口上一敲,影像应声展开:l-74的完整脑部模块图。
图像上标记出四个区块,线条交错得像一座缩小版的战场。
她手指轻点了其中一块模块:
「这里,是他过去叁年接收过的外部脑控脚本。我保留一半,另一半我改写成『假记忆刺激』。」
又点了另一块:
「这里,是语意反射中枢。我设了一组低频延迟器——只要他讲出关键词,就会触发痛觉阈值。」
语气平稳得像在说一场数据校正。
「我给他一段假的崩溃记忆,是为了让他在必要时能”自我证明”。」
她抬起头,语气依旧毫无波澜,像在解剖一份报表:
「他还能开口,也还能活。但从现在开始,他能说出口的话,都不是真的了。」
「如果不让他回去,怎么会有用?」
卫瑾得到了他心中最怕听见的那个答案,一股无力感从脊背冷上来。
不是因为她动了l-74——他早就知道她能,也知道她会。
而是她这一次,连备份都不留。
像是在处理一个「失控部件」,而不是一个人。
彷佛站在一座无声的审判台上,判决早就落下,只是他现在才真正承认:
她已经不再为任何人保留「回得去」的选项了。
「l-74是他们用来接收外部模块数据的信道,我不只是封住他……」
「我让他成为一个会自己说谎的资料终端。」
她走到桌边,拿起咖啡啜了一口,语气平稳得像在解释一组刚完成的程序逻辑。
「你们怕他开口,所以想让我切掉他的海马回。」
「现在不用了——他说的每一句,都是假的。」
「现在的他,就是一台人形假讯息装置。」
「等他回去,他们甚至不会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