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去你家推销狗肉的时候感觉气氛就怪怪的。”
吕雉没答话。
刘季看她没搭话,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你父亲那样的,你应该了解,管得很严,给你吃好喝好,但也常常会训斥你,甚至打骂,当然了,也许这些你早就习惯了。”
吕雉的心猛然一紧,眼角有些湿润,却还是坚持不让眼泪流出来。她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闭上了眼睛,忍住了所有的不安与脆弱。
刘季见她没有反应,继续说道:“你其实知道的,这样的关系像依赖又像爱恋,打压也许不是爱,但你习惯了,也就成了对爱的唯一认知。”
“我提前跟你说啊,我们家可不讲这个。
你要嫁我们家来呢,就是···想干嘛就干嘛。
就比如我呗,我爹我哥也愿意养我。
他们从来不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哪怕我喜欢的事很荒唐,还是支持我。
我哥这人他是顺我爹心去种地的。
但是这不是我爹逼他种地,是他自己想种地。
‘我是不乐意种地的,一是看天脸,没雨就白干。二是看地脸色,地是皇帝的人家还要收粮食。
我就这么跟我爹说了,然后我爹就问我我想干啥。”
讲到这,刘季不讲了。他推了推吕雉,道:“字多该困了吧?”
一般来说刘肥到这个情节就犯困睡着了。
吕雉听得出他言语中的调侃,但依旧盯着他,眼睛清亮,“没呢,你爹问你然后呢?”
“然后我就想离家,我想去拜大哥,给人当门客。你知道门客是啥吧?”
“知道的。我见过。”
以前吕太公经商的时候也和这样的人打过交道,吕雉在家听说过。
““嗯,反正就是我离开了。我爹给了我一个大红包,嘱咐我带着去花,别让自己饿着。比在家啥也不干花的钱还多。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往事,接着继续道:“然后我就走了。我那时候想去找魏无忌。你知道魏无忌吧?那可是个大人物,多少人想做他的门客。”
吕雉听到这,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语气轻轻:“呵,走了这么远,去找魏无忌。那你到了那儿怎么了?”
刘季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去的时候,魏无忌早已死了,就在我出的那年。我去了那儿,才听说他已经不在人世了。真是冤枉我跑了一大圈。”
吕雉忍不住笑了,声音轻轻的,带着些许戏谑:“是啊,走了这么远,结果人家早没了。”
刘季也笑了:“是啊,我走得远,却什么都没找到。于是我就找了魏无忌的门客做门客,算是过渡了一段时间。”
刘季略作沉吟,道:“其实我想去给魏无忌做门客也是有点想依赖一个好大哥的心理。”
“嗯。”吕雉乖巧地认可了一下。
“后来,我干了一段时间,我就回来了。”刘季叹了口气,“我担心自己钱花得差不多,回不去了。”
吕雉听着,心头不免有些触动,但她并没有言语,只是轻轻依偎在刘季的怀里,闭上了眼。
刘季继续讲道:“回来之后,我现,自己学到的那些东西,在家里根本用不上。我于是找了朋友,给我谋了个亭长的职位,做了几年。”
“这样啊。”吕雉轻声应道,带着一丝无奈与疲惫,“你这一路走来,还真是坎坷。”
她打了个哈欠,目光渐渐变得模糊:“我真困了,晚安。”
“好,晚安。”刘季听得出她的疲惫,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声音低沉而温暖。
他低头望着怀里的她,眼神温柔,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感动和释然。他原本还想说什么,心头却突生犹豫。话未说出口,最终只化作一声低叹,渐渐消散在夜的宁静里。
刘季轻轻闭上眼,感受到吕雉的呼吸平稳,体温在夜色中传递着一份淡淡的温暖。心里那个声音愈清晰,他知道,自己无法改变这片土地的过去,但他可以尝试去影响未来。
他回想着这些年自己在沛县的经历,那些明争暗斗、那些欢笑与泪水,还有那一张张平凡却真实的面孔。他突然意识到,人们的苦难,很多时候并不是因为生活的贫瘠,而是因为思想被囚禁在某种无形的牢笼里。
他不希望人们的家成为压迫的源头,成为用爱去绑架的工具。他更不愿看到那些原本应是温暖的关系,被责任、规矩与权力碾碎,变得冷漠、麻木。
刘季轻叹了一声,嘴角扬起一丝轻微的笑意。他想着自己的父亲,那个总是嘻嘻哈哈的乐天老头。老刘家或许不富裕,但那份家庭的轻松和自由,却是他心中最珍贵的财富。刘太公的欢笑,兄弟间的信任,以及家里人对他的包容,这些都在无形中让他知道了一个简单却深刻的道理:
家,是人们可以卸下防备、自由去爱的地方。
可这样的家庭,在这个世道中有多少呢?刘季的思绪渐渐飘远,他的目光仿佛穿越了黑暗,看到了无数人家中的光景——那些被剥夺了温情的孩子,那些被逼得沉默的妻子,那些用责任和权力压垮的父亲。
他相信,秦始皇的脸上未必有更多的笑容。帝王的威严不过是一张冷漠的面具,藏在面具后的,或许也是一颗孤独、疲惫的心。
刘季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吕雉的侧脸。她的眉宇间依然有淡淡的忧郁,那是多年被压抑的痕迹。但此刻,她安静地躺在他的怀里,像是暂时放下了所有的防备与疲惫。
他想改变的不仅是这个女人的命运,还有所有像她这样的人——那些被迫隐藏自己的情感、被生活压垮的人们。
“文明和温暖,”刘季在心里默念着,“这才是一个家该有的样子。”
然而,他也知道,要实现这一切并不容易。要改变人们的想法,要让他们不再把彼此当作工具,而是看作可以依赖、可以信任的伙伴,这需要的不仅仅是个人的力量。
但他愿意试试。
“雉儿,”他在心里默念着,“你放心,我会努力让你找到属于你的归属。无论是这个家,还是这个世界,我都会让它变得更好。”
刘季的眼神变得坚定,但他什么也没有说。他明白,吕雉坐车坐了一整天,早已疲惫不堪。此刻她需要的不是豪言壮语,而是一个能够依靠的怀抱。
他既要做改变时代的人,也要好好扮演这个女人注定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