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风雪这才回神收敛神色,用气音局促道:“老师,那第二件东西呢?”
“这第二件东西,我会找个良好时机让人送给你。”凌子翁似是倦乏了,最後深深地看一眼仇风雪,再度放下眼帘。
仇风雪想着凌淮安还什麽都不知道,如今凌子翁病重在即,他理应回府来陪自己生父最後一程。
正思量着,凌子翁却又看透仇风雪的迟疑,哼笑两声咳嗽道:“就让凌淮安待在你府上吧,他近日表现不错,多亏有你。”
“……是。”仇风雪知道凌子翁这是不想让凌淮安亲眼目睹他的死亡,更不想让凌淮安身临险境。
他更知道凌子翁从一开始就料到会有今日,所以才提前将凌淮安送来仇风雪府上。
凌子翁很清楚,自己垂垂老矣的羽翼,根本不足以庇护这正值年少的雏鸟,他唯一能托付的,就只有仇风雪。
大雪愈下愈急,凌子翁落下一声轻叹,在仇风雪远走之後,猛地啐出一口鲜血。
半晌,他才痴痴道:“原来,都是小年了。”
*
仇风雪日暮才回到府上,今日小年已至,府上其乐融融,家仆婢子在後花园挂上灯笼福牌,摆了几桌小酒宴,饭菜的香气和轻快的人语飘散在空中。
他正搜寻着凌淮安的踪迹,不料眼睛却被一双温热的手蒙住,清朗的嗓音在他耳侧响起:“猜猜我是谁?”
仇风雪颇觉无奈,笑着拉开凌淮安的手,转过身失笑:“凌少爷的声音,难道还要我猜吗?”
凌淮安撇嘴点头,赞同道:“好像的确是这样。”
仇风雪隔着灯笼散发的暗光凝向凌淮安,眼底情绪深邃,像是要从对方身上捕捉到些什麽,可凌淮安站在赤红的灯笼下,缱绻光晕轮转在他锋利的眼眉间,又显得那般无邪。
他宁愿相信自己是错的,也不愿去怀疑凌淮安半分。
凌淮安感觉到仇风雪灼人的视线,本以为是他瞧自己同婢子说了几句话心中不快,没想到刚转头去就看到仇风雪略带哀愁的面色。
直觉告诉他肯定出了什麽事。
“有一桌菜是专门给你留的,今天是小年夜,你明日不上朝的话,该喝点酒吧?”凌淮安不动声色地瞟一眼不远处的圆桌,似是在劝诱。
仇风雪恰巧也需要一些酒来疏通心中郁结,欣然同意了凌淮安的请求。
酒过三巡,院内喧闹散去,圆桌被下人们收走,凌淮安最後捎了几瓶酒,带去分给坐在院内石桌上的仇风雪,头有些发晕。
仇风雪喝酒从不上脸,但还是第一次如此豪饮,难免生出醉意,头脑不甚明晰,同凌淮安贴着挨得极近,沉甸甸的头几乎要压在凌淮安肩膀上。
凌淮安扬头又给自己灌了小半盅酒,怀揣一颗蠢蠢欲动的心,悄悄擡手戳了戳仇风雪,发现对方意识模糊,并未注意到自己的举动。
“仇风雪,你到底有什麽痛苦?”凌淮安对这个问题已积蓄许久,他总是克制不住地想去探究。
仇风雪轻哼两声,伸手去捏眉心,头晕目眩地听完,几束烟花升上天空照彻长夜,绚烂的色彩映入他眼眸:“凌少爷,你就这麽想知道?”
凌淮安认真地依靠在石桌上,强撑起一丝理智道:“对。”
仇风雪听後笑出声,却没有丝毫愉悦,烜赫的烟花照透他的眼,却没能照透他的心。
片刻,他重新正视凌淮安,抿唇苦笑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有一个姓宣的小孩,是家中最小的儿子。”
那年他刚满五岁,吃过元宵後,准备去找家中姐妹们去逛庙会,刚跑出後院,前堂突然闯进一波黑衣人。
家丁上前阻拦,结果命陨雪地。
他吓得腿软手软,手里拿着的糖葫芦掉落在地。
记忆中,他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双目充血,呼吸不上来,一口气梗在脖颈上,心脏快要炸开般胀疼。
“快走!”
他的手被突然跑来的女孩握住,猛拽着往後院狂奔!
他跑得喘不过气来,刚想松开手停歇,下一秒脸上却溅染了一片温热。
家中的小女儿就这样被飞来之匕贯穿脖颈,抽搐着倒进雪地中,大片暗红染透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