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洪海——哦,如今应唤他红孩儿了。他饿了许久,心中早已有些慌了,见罗刹女提着食盒回转,不觉舌底生津,眼巴巴的等母亲为他盛粥。
罗刹女看得好笑,将五色果脯在几上摆开,热腾腾仙草粥盛好,红孩儿忙不迭接过母亲手中瓷碗,也不顾甜粥正烫,呼噜噜的端起便喝。
罗刹女面含微笑,神色满足,一副慈母爱怜之态。手执锦帕,一面给红孩儿擦嘴,一面密密叮咛:「孩儿慢着些,小心烫了嘴。」
接连几碗热粥下肚,红孩儿方缓了些,便拉着母亲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话。
扯了半晌,从红孩儿如今大彻大悟放弃吃人,说到罗刹女规劝牛魔王,老牛却积习难改,总也忍不住抓些落单行人大快朵颐之事。红孩儿看出罗刹女虽是责怪,其实并无多少不满,心知未到挑拨时候,便顺着她为牛魔王开脱道:「母亲一向吃斋,是因有火焰山居民年年供奉,还有那火焰山土地不住指引过往商旅前来送礼求扇,吃穿用度俱不须愁,大可安心修炼,父王当年可没这等好处哩!不夺些商旅财物,顺便抓些人吃吃,得其灵气,如何能修得眼下这般神通本事?」
罗刹女娇哼一声:「这可未必,为娘前六百年中,尚未得芭蕉扇,无人供奉于我,不也从未吃过人便得了天地灵气、小有所成?无非百折不挠、一心潜修而已。」
又伸纤纤玉指点住红孩儿额角轻戳,教训道:「我儿既已决意不吃人,便得身体力行才好,莫要去学你父王,言而无信,成个鄙陋之人。」
红孩儿见话题成功沾上芭蕉扇,暗叫好机会,当下仗着自己年幼,扮作一派天真,好奇问道:「对了,孩儿一向有个疑问,不知那芭蕉扇如此神奇,母亲却从何处得来?」
罗刹女面有得色,笑道:「这却是为娘的造化了。四百余年前,为娘与你父王新婚不久,肚里已有了你,忽一日,有一小神寻上门来,备言其是火焰山土地,得知娘与你父王新婚燕尔,特来道贺。那火焰山来历你也知道,乃你父结拜兄弟,齐天大圣孙悟空踢翻了太上老君八卦炉,落下砖块化成,凑巧也正是那时之事。那土地本是离恨天兜率宫守炉的道人,被老君怪他失守,贬下凡间,做了火焰山土地。」
「那土地拿出贺礼,便是这芭蕉扇了,说是太上老君与他之物,要他年年扇上一扇,压住山火,使得万物得活、行人能过。他却因下凡失了许多法力,使不动那扇子,访得左近有我这得道的女仙,又知我素来心善,便将这宝贝转赠于我。你说,这不是娘凭空得来的造化是甚么?」
红孩儿浑没想到芭蕉扇竟本是太上老君之物,难怪金角银角大王手中五宝贝里也有个芭蕉扇,那个扇一扇便能生焰,这个扇一扇就能灭火,可不正是开炉炼丹所用的一对儿么?
只是那土地言语理由太过牵强,未免有不尽不实之虑……
等等!罗刹女话语里,有句话大有问题!红孩儿惊问:「母亲,您适才说,四百年前您肚里就有了孩儿?孩儿今年不是才两百一十五么!怎会……」
「噫?你父王竟没给你说过么?你这顽皮孩子,在娘肚子里整整呆了两百年不肯出来哩!也不知娘前世欠了你什么,天降下你这个冤家来如此折腾于我。也故是于此,娘对你可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直恨不得将你藏到娘的心尖儿里才好。」
罗刹女周身母性光辉四溢,宠溺笑道:「虽说我罗刹族生育艰难,却至多不过怀胎七、八载,从未听闻有两百年不坠之事哩!我儿天生异象,仅此一事,便可见一斑。」
这等闻所未闻之事,红孩儿心知其中必有蹊跷,只是见罗刹女似也不知究竟,便口中唯唯而应,却不说破,唯将疑问暗藏心底。
母子俩又说了会子闲话,红孩儿便托言疲累,劝得罗刹女回归寝处,自己也躺下安歇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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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休养了几日,红孩儿身体无碍,便又找老牛学起七十二变来。牛魔王原以为孩儿受了惊吓,按他往常性子,定不会再学此术,还颇觉可惜了这正宗道家仙法,待得听他想要继续修习,喜悦之余,也尽皆悉心传授。
忽忽三年时光一晃而过,红孩儿已将诸般变化纯熟于心,山石树木,花鸟鱼虫无不得心应手。牛魔王虽法力比儿子高了不知多少,身子却是狼犺笨重,单只变化之术来讲,已然比不过红孩儿了。
这一日,红孩儿念及心中诸多疑问,便想:「如今七十二变已大成,那三昧真火修炼秘诀也不知藏于何处,眼下甚是得闲,困在翠云山已是三年,何不离山耍耍,顺路去找那火焰山土地,看看能否解得一两个谜团。」
转生已久,受红孩儿两百年记忆影响,如今他说话思考,已俱变为古人口气了,自家却不觉其异。
当下打定主意,进洞找到罗刹女,只推说欲出山游玩,拜别父母,架起祥云,望东北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