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说不上这俩消息哪个对自己的冲击更大,亓官涯黑着脸,只觉得异常头疼。
让人彻查周玄知的真实身份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了,周玄知离开後,他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後,直到端阳宴後不久,官驿那边送来了调查结果。
他今日忙完朝政,闲来无事便翻开了这封调查信,亓官涯捏着纸张,上面清楚记载着周玄知的生平。
文南府确实有个人叫周玄知,但他们看见的,是周玄知的龙凤胎妹妹,周宁珠。
周氏是当地望族,下面人口繁盛,周宁珠一家则是主支年龄最小的一脉,她和哥哥的生母早亡,父亲也死在了战场上,只剩兄妹俩相依为命,族长对小儿子遗留的血脉还算上心,但周玄知生来体弱多病,他自知时日无多,如果留下来的是妹妹,她一介孤女必然会被吃绝户,于是,一个大胆的想法诞生了。
周宁珠天生奇力,人也聪明,便是一个人在外面也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周玄知想,与其留妹妹在族里无依无靠被人搓磨,不如由她替他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前後花费了三年左右,他终于和妹妹成功交换了身份。
周玄知死後,周宁珠将大半身家捐给了族里,以游学的名义离开伤心地,族里拿人手短,也不好阻拦他,再者原本病弱的哥哥身体越来越强健,一向身强体壮的妹妹反而先病逝了,族里不少人都觉得周玄知这人邪性,生怕他是传说中的煞星转世,刑克六亲,忙不叠送他出了门。
反正周家子弟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要是真死外边儿了,他们还能流几滴猫尿,人活着的时候可不敢靠太近。
自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但任周玄知机关算尽,也算不到妹妹会和长公主发生这样的交集,兄妹二人当初的动作再小,也有痕迹遗留,逃不掉有心之人的刻意探查。
没人敢敷衍皇帝,尤其是登基不久正等着杀鸡儆猴的皇帝,负责此事的官差简直恨不得把周玄知吃过的每一口米的来历都查清楚,结果这一查,便查到了问题。
能在御前办差的哪有什麽真傻子,各种阴谋诡计都是家常便饭,类似双生子交换身份作案的事也不是没见过,于是,当结论递交到狩章帝跟前时,上面脉络已极为清晰,甚至包含了周玄知是什麽时候开始在人前表露出异常,猜测为兄妹第一次交换身份。
“卑职问话时并未言及长公主,敢问陛下,是否需要公布真相,捉拿周宁珠?”
亓官涯看着最後一张纸上的问话,沉思良久。
殿外,毕福全扒着门框,小心翼翼往里探头,他已许久不见陛下失态,心里总觉得没底。
“毕公公。”值房的小太监噔噔噔跑过来,贴着他耳朵小声道:“皇後娘娘请见!”
毕福全脚下差点没站稳,皇後这才安生几日,又来?不过今日她没有选择直接硬闯,这让他松了口气,想着最近几次见皇後都颇为平和的样子,他迟疑着同样压声道:
“陛下这会儿正忙着,你们先试试能不能把人直接劝回去。”
小太监哪敢答应,若是皇後闹起来,出点什麽事,最後还是他们挨板子,他左右为难,磨磨蹭蹭着不愿走,“要不公公你还是先问问陛下?”
亓官涯听着门外窸窸窣窣的声响,擡了下眼,“毕福全。”
“诶!”毕福全又用眼神示意小太监赶紧去,自己快步进了殿,“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长公主还没到?”亓官涯看着墙角滴漏,沉声问着。
按理来说是该到了,毕福全头上冒汗,“许是路上耽搁了……”
亓官涯点头,又问:“皇後过来了?”
若是其他人造访,毕福全定然不会是这个态度。
“是。”毕福全见瞒不住,苦着脸承认,“不过奴婢已经让人劝娘娘回去了,绝不让她打搅陛下。”
亓官涯却敲了敲桌案,“让皇後进来吧,若是长公主一会儿到了,先将她安排在东殿。”
毕福全闻言一惊,旋即躬身领命,一路小跑着出了御院,之前的小太监站在值房门口神情恍惚,看见他,连忙笑着邀功:“毕公公,我已经把娘娘劝走了。”
天老爷,他在值房待了这麽久,还是头回见皇後娘娘这般听劝!
毕福全闻言却感觉一口气哽在心头,以前不都两波人纠缠许久才结束,怎麽这次皇後走得这麽痛快?
来不及和小太监多说什麽,在对方惊愕的目光里,他急急忙忙追出东门,冲着红墙甬道内正在远去的凤辇大喊:“皇後娘娘请留步!”
宋滢坐在步辇上,侧头问秋月,“怎麽好像有人在喊我?”
秋月自然也听见了,她回头看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娘娘,好像是毕公公。”
宋滢喊了停,在原地等了几息後,就见毕福t全跑过来,脸上堆着笑:“请皇後娘娘安,底下人不懂事,传错了话,还请娘娘见谅,陛下已经在殿内等着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