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涯也有些新奇,他没经历过催婚,毕竟作为太子,他的婚事几乎从出生起就已经被放到了台前不断被考量,他需要思索的从来不是结不结,而是和谁结。
婚後的生活也并非什麽大难题,与皇後的相处除了初期有些小状况,磨合大半年後,已经日趋稳定。
只是他直觉这种相处模式,似乎与自己心底所期望的仍有些差异,亓官涯馀光看着宋将军和任夫人的相处,感觉隐约摸到了问题的结症所在。
将军府里长大的皇後,与他所见所闻定然大不一样。
他曾以为自己想要的夫妻相处方式,是如父皇和母後那般相敬如宾,所以皇後最初的行为,总叫他觉得越界,可现在看来,她也不过是在模仿自己的爹娘。
亓官涯侧头看着安静用膳的皇後,捏紧了手中筷子,後知後觉尝到一丝涩意。
他和她,本还可以更亲近些。
宋滢看着碗里多出来的虾仁,疑惑侧首,却见皇帝正学着宋盛学给盘子里的虾蜕壳,他虽然没做过这种事,动作却算得上灵活,像是注意到她的视线,皇帝转头回看她。
他什麽也没说,平静的目光下却又像藏着千言万语,最终只是将手下剥好的完整虾仁再次放入她碗里。
见他伸手似乎还打算再夹一个,宋盛学偷偷给女儿递了个眼神,任夫人和宋璟年也不自觉分了点注意力过来,宋滢不由莞尔,按住皇帝的手,压声同他咬耳朵,“这虾其实是娘爱吃的,陛下没发现,爹爹那目光欲言又止吗?”
亓官涯擡眼,宋盛学若无其事移开视线,把不小心夹到的一筷子圆葱配菜放儿子盘里,“瞧你都长胖了,多吃点素的。”
宋璟年:……
任夫人嗔了丈夫一眼,转头笑吟吟道:“嘤嘤喜欢吃鱼,把这盘松鼠鳜鱼换个位置吧。”
“谢谢娘亲。”宋滢同样笑着应了一声,又把一盘糖醋丸子也换了过来,她爱酸甜口,只是前些日子徐医正放了话,要少吃糖,她都戒糖好一阵了,每日清汤寡水,嘴里淡得都没什麽胃口了。
宋璟年趁机也捞了几盘自己爱吃的荤菜摆到面前,至于亲爹那筷子圆葱……谁爱吃谁吃,反正他不吃!
这桌家宴的菜单是宋滢定的,爹娘和兄长的口味偏好她熟记于心,皇帝平日没有表现过自己的喜好,但他看起来也不挑食,就选了几道平时他来凤仪宫用膳时出镜率比较高的几道菜。
御膳房师傅严选,应当不会出错。
除了一点小插曲,这顿饭称得上宾主尽欢,但茶足饭饱後,熬了一整夜的三人瞧着就都有些精神不佳了。
宋滢带着娘去了内殿聊天,三个男人在外殿喝茶闲谈,宋盛学喝了口浓茶醒神,随口说起了昨晚的事。
荣亲王身份特殊,为保皇室颜面,他做的事不好宣扬出去,那就得找背锅的人,但谋逆之罪,要推一个能服衆的人选并不容易。
“朕听说,程民此前卢锦凡走得颇近。”
皇帝这话一出,下首父子对视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
内殿,任夫人依然在操心宋璟年的婚事。
“如今京中适龄的女儿家并不多,你哥这事可不好办,我都盼着他在北地能有个看对眼带回来,但这混小子,天天就知道在军营里操练手下,靠他自己是指望不上了。”
任夫人恨铁不成钢,她也没什麽门第之见,只要那姑娘人品没问题,其他都好说,可儿子就跟脑子里缺了这跟弦似的,惯会拿军营的事搪塞她。
宋滢坐在旁边,握着娘亲的手放在膝上,安抚她:“许是缘分未到吧,祖母在世时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爹爹不也这个岁数才遇见的娘亲,再给哥哥一些时间吧,说不定哪天他也就遇上自己喜欢的姑娘了。”
“但愿如此。”任夫人不抱希望地摇头,“眼下他翅膀也硬了,娘是管不住他了,叫他自己飞去吧。”
宋滢被她的形容逗笑了,靠在娘亲肩头好一会儿才重新支起身子,“那回头我去同哥哥说,他这麽大人,也不能一直叫娘为他操心。”
任夫人似嗔似笑地点了点她的额头,“娘还不知道你,和你哥哥一个性子,要不是有先帝指婚,你还指不定在娘身边赖到什麽时候呢!”
她说着,语气却没多少真嫌意,若是可以,她自然也希望能看见儿女日日承欢膝下,但孩子总有长大的时候,而她也终有老去的一天。
何况嘤嘤还没迈过真正的生死大关。
将女儿单薄的身体揽进怀里,在看不见的视角里,任夫人眼底闪过一抹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