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鸣
安陆成了地下实验室的一份子,主要负责培养二代异化体。
实验室当中还有几位实验员,但都是安陆没有见过的生面孔,只是不知道他们是新招来的,还是早在地下实验室已久——当他们在地上实验室工作的时候。
他从来没有问过,问了也不会有人回答,除了必要的交谈,每个人都专注于自己的任务,没有人有闲心闲情去讲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对他们而言是无关紧要的。
尤其在面对一个个培养舱中的“人类”的时候,没有人会有这个心思。
但安陆渴望知道的东西太多了,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于是左手拿着文件夹,向後退去依靠在实验台上的同时,右手不经意地甩了一下,桌上一个空烧杯就落在了地上,碎了。
实验室中的空气好像停滞了那麽一瞬,安陆有明确的感觉,实在是太安静了,但也只是那麽一瞬,又恢复了正常,大家开始各忙各的,无事发生。
刚才一瞬被凝视的感觉,现在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是一场梦一样,交响乐团中某位和音的小提琴错了一个音符,观衆席中没有人听出来。
清洁人员来得很迅速,将烧杯碎片清扫出去,又给换上了崭新的烧杯,仍旧在安陆右手边,距离不差分毫,和刚才的位置一模一样,整个过程他们好像没有看到安陆一样。
从烧杯落在地上,直到清洁人员消失在实验室中,不过两分钟。
安陆深深吸了一口气,呼吸声在这里有点聒噪,有些显眼了。
他只是地下实验室的普通一员,和行走在培养舱之中,亦或是站在实验台操作的诸多实验员们没什麽区别,但他想要知道更多。
“别发愣了。”
是实验室中另一位女性实验员,她递给了安陆一份表格:“今天的营养供给,你负责左列三个。”
安陆接过了这份表格,看向了实验员所说的那三个培养舱,两名成年男性,还有一名看起来不过刚刚长到一米二的儿童。
他强撑着问道:“我只需要负责这些?”
“看你的样子也撑不住做更多了。”实验员扔给他了一个眼神,就转身离开了。
安陆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臂,被她看了一眼,示意安陆说下去。
“我可以的。”安陆说道:“相信我。”
实验员望着他,轻轻叹了口气:“慢慢来,时间还长。”
“我可以的。”
他的语气又迫切了几分,望向实验员的眼神真诚而坚定。
实验员看了他一会儿,将剩下几份表格一并交给了安陆。
一共十二个培养舱,安陆需要一一配比营养剂,通过仪器投放到培养舱中,必要情况下需要自己动手投放,然後记录下每个培养舱的状态,每个培养舱都要被细细观察。
安陆不得不排空自己的大脑,才能理性地去做这些事情,一件一件地,机械一般地配比投喂。
偶尔会与培养舱中的“人们”对视,眼神交错的一瞬间,安陆会感到一阵心悸,大脑中总是情不自禁地联想到这些人们的过往,想到他们也会有父母亲朋,想着他们是如何一步步走到如今成为孵化巢的地步,想着他们的亲人在哪?
在进行下一项之前,仍旧需要将大脑排空,他强力忍住让自己不要去想这些事情,也不要想南山集团这些年来到底做了些什麽。
什麽都不要想,只需要将自己当做一名机器人,变得麻木起来,封闭大脑,让大脑之中只有数据的出现。
是的,只有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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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闻是被拍醒的,睁开眼睛只觉得视野中阴影极重,缝隙当中露出来的一线天光也显得薄弱不堪,细看远处好像并非空无一物,是什麽东西来着?
“嘿!”吴力在他眼前晃了晃手:“该说你是心真大呢,还是没脑子?在雪顶睡觉,不要命了?”
危浩南急着帮他辩驳:“怎麽能这麽说,万一是生病了呢?”
他又转向聂闻,语气中带着担忧:“你感觉还好吗?”
聂闻眯了眯眼睛,好像才能适应现在的亮度,他活动了一下身筋骨,在危浩南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不,我没事,可能是高反,刚才跑急了。”
聂闻耐心解释道:“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好久看不到你,吴教授才说要来找你的。”危浩南看向吴力,後者冷哼一声,说道:
“采样了没有?”
聂闻又道歉,样品袋已经丢了,两人就从包里又拿出来了一些。
他们这个时候已经接近南山雪顶的边缘,再往远处走几步就到了悬崖,对面差不多就是南雪峰的位置,从现在这个地方望过去,南雪峰煞是变得雄伟起来,仰头擡个九十度都不一定可以看到顶,危浩南正这麽做着。
“没有人攀登过南雪峰也合理啊,这也太陡了。”他不禁感叹道。
“低头多做点实事。”吴力将几样工具丢给了危浩南。
“正要做呢。”
他捡了起来,快走几步来到聂闻身边:“你真的没事了?”
聂闻摇了摇头,他现在身体的确没什麽不舒服的地方,也许是体内的它们短暂休眠带来的和平:“没事,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现在大概什麽时候?”